每個下雨天她都會在咖啡廳等他。

厚重的翻譯文學還沒闔上，女孩的心思早已看不進任何一個字，每當玻璃門上掛著那清脆的風鈴聲響起，她總要輕巧地轉動靈活的黑色眼珠，用著不會被覺察的餘光去確認來者是不是她在等的人。
當男孩在小茶几對面的椅子坐下時，她甚至還假裝自己沒發現他的到來，可明眼人都能發現那微微顫抖的手是心跳劇烈震動無法平息最好的證明。

甩了甩濕髮，有幾根髮梢還掛著水珠，也沒理會女孩投射過來的目光，男孩開始自顧自地整理儀容撥弄頭髮，甚至沒看對方一眼。

他是跑來的，女孩心想，不禁暗自竊喜，他也有可能是為了我跑來的。
再次強調，以免那腦中理性的事實會立刻衝出來吞沒這空虛可悲的妄想。

她盯著他高挺的鼻樑，看得出神，思緒不留意就飄回兩人初次見面的那天。

同樣下著小雨的那天是在一個夏天，空氣中凝結的水氣並沒有帶走潮濕悶熱，她拉拉被汗浸濕而黏在身上的T恤，想著溜回大學裡的圖書館去窩著也比回到那不敢隨意開空調的租屋處好，帶上這樣的想法踏入涼爽的圖書室。

她在找書的同時碰上了他的視線，對，不要懷疑，就是這種宛如偶像劇般浪漫狗血又不真實的場景，那是他們第一次相遇。

「同學，提醒一下，妳身上好像有股臭臭的味道。」而這是男孩走到她身旁，低下頭耳語的第一句話。

看似夢幻卻又令人夢碎。
所以說愛情就是這麼不可理喻，初次見面的印象這麼糟糕，講話有夠沒禮貌，長得也不怎麼樣的男人，滿街都可以找到比這好的類型，但女孩還是無可救藥地愛上了他。

明明同班多日卻不甚起眼的男孩，在那之後他的糾纏就宛若詛咒對女孩如影隨形，同樣的體育課、通識課、同個專題教授不打緊，怎麼連下了雨會在回家路上逗留的知名連鎖咖啡廳都是同一間。
不知不覺她的眼神總在搜尋著他的身影，不經意地回想起他那些無聊的諧音笑話，或著意氣風發地分享他的博學多聞時的神色，他時而笑得像個孩子；安慰人的時候溫柔的語氣又像個成熟的男人，陪伴她走過那些練習的時光。
每每坐在機車的後座，就開始期待起他溫柔撫摸的手。

只要駐足得越久，她的心就越被牽走。

風鈴再度響起，視線跟隨男孩走離桌旁被帶遠，他緩步走到女孩身邊，隨意攀談了幾句就逗得兩人咯咯地笑個不停，如果不是店員呼喚了她的名字，如果不是那杯熱騰騰還在冒煙的美式，阻止他倆繼續那會令人當場崩潰的嬉笑聲。

是的，每個下雨天她都會在咖啡廳等他。
可他每個下雨天在咖啡廳裡等著的是另一個她。

這些甜言蜜語根本不重要，女孩早就知道男孩心中另有他人，所謂貼心的舉動實施對象大概都不只有她一人，他所渴望的或許就是別人仰慕的愛戀，但他不知道女孩付出去的卻是恐怕五年都收不回來、破碎成四分五裂的真心。

我在想，是我要先愛上你的。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