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失望,所以不抱期望。
一道道的鎖
大學時班上有位很可愛的女孩,如果她能外向一些,活潑一點,絕對會是系上的風雲人物。但她總給人冰冷的距離感,不多話,也不愛笑,甚至沒什麼朋友。
大一剛開學時,我糊里糊塗地成為班代,學校要各班級繳交校外租屋的住址及緊急連絡人的方式,女孩在截止日前一直未提供給我。那是我們第一次交談,我主動到她面前請她填寫,她當時驚慌的表情我記憶深刻,當下仍然沒有提供資料,而是小小聲的說「我會自己拿去給班導……」
很快地大家玩在一塊,生活全在夜唱、聯誼上,根本沒有人專注於課業,只有她安靜地來上課,一下課就消失在班上,自然而然地成了班上的隱形人。
理工科的班級,女生總是特別少,我們班的女生隻手可數,每個女生都談了戀愛,有的是班對、有的被別系把走,有的和系上的學長在一起,而女孩依然沒有釋放任何讓人接觸她的機會,獨行俠般的過著她的大學生活。
大二上學期,我們有了第二次交談,那是一個實驗課的分組,她落單了。不知道為什麼從大一那次的交談後,我對她特別好奇,也特別不留意的將目光停留在她身上。我主動過去問她要不要一組,她的反應如同之前先是本能的退縮,接著緩緩的點頭「好,謝謝……」
那學期我們八人一組,包含她。每次實驗課她總是特別認真,她的學習成績特別好,我們這組臭男生也因為有她罩,而感到特別放心,但有次實驗課我無意間發現了一件事,就是她不小心把鑰匙從包裡掉落下來,被我撿拾,我遞給她時只見她神色更為緊張,甚至有點尷尬,連忙的將那串鑰匙塞回包裡。
那串鑰匙很特別大大小小的鑰匙加起來十幾支,一個學生哪來這麼多東西要上鎖,但我並沒追問,只是她給我的神祕感更多了。越多她充滿好奇,就越想打開她身上的秘密,於是有次實驗課結束後只剩我們兩個人留下來善後,我約她一起吃晚餐,她起初沒有說話,我以為被無聲地拒絕了,等我們準備回家時,她才很小聲地說「要吃什麼?」
那天晚餐我們吃了牛排,她很有氣質,連拿著刀叉切牛排也是,我的目光總是忍不住的想佇足在她身上。那次晚餐後,我似乎打開了她第一道鎖,我們會時不時給對方發訊息,一些無關緊要的訊息,但我總是可以開心很久,那時我知道我喜歡上這個特別的女孩。
後來我們一起吃晚餐的頻率越來越多,她對我微笑的次數也越來越高,我慢慢地將那些看不見得鎖一道道的解開。起初,我們彷彿像情侶一樣,吃飯、看電影,但時間一久我卻總覺得怪,她不喜歡我靠她太近,也不曾提起過她的事情,都是我在說,從我的家人到我未來的夢想。直到有次我忍不住的踰越,送她到家樓下時,我忍不住向她告白,在她害羞沒有立即回應時,我以為她答應了,便上前抱住了她,卻被她惡狠狠地推開。那次之後她再也不和我說話了,而我解開的鎖又一道道的鎖了回去。
直到畢業,我們都不曾有過交集,她的一切,依然是個謎。
直到出社會多年後,偶然在職場上認識了女孩的表姊,從她表姊口中,我得知了她的一切,殘忍且令人心疼的一切。
女孩在很小的時候父親就過世了,母親帶著她和一位男子同居,他們三人就住在一間不大的房子裡,女孩睡在閣樓,那是她最有安全感的秘密基地。在某次夜裡,喝醉酒的同居男偷偷潛入閣樓,性侵了女孩,那時她才國小,懵懵懂懂的她雖然不舒服,仍不知道如何拒絕或者求助,只有一而再地被反覆侵害,直到有天被母親發現,她才得以脫離同居男的傷害。
雖然同居男離開了,然後小小年紀的她卻變得沒有安全感,開始往閣樓的門加上一道又一道的鎖,不論加多少鎖,她內心的恐懼從來不會減少。她害怕與人接觸與交談,她希望自己成為隱形人,不被注意,不被察覺。表姊說直到現在她還是一樣,有次她陪女孩一起回到租屋處,只見女孩拿出一串鑰匙,一道又一道的解開住處的鎖,表姊知道每一道鎖都是每一次的害怕,然而再多的鎖也堵不住恐懼,只是將自己的心鎖在監牢裡罷了。
表姊又說女孩在大學時透露有個男孩曾將她短暫的帶出監牢裡,只是她覺得自己的過去很骯髒、很難堪,她怕男孩知道一切後會嘲笑她,會離她而去,怕受到傷害的她再次走回監牢裡,上鎖,不讓任何人打開。女孩睜著水汪汪的眼睛看著表姊說「或許我這輩子都得不到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