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覺得妳無敵,但其實妳沒那麼強。
我不能幸福的理由
我曾以為我不能幸福的理由,是我總是在最重要的時間點做出最爛的決定。
國小時我拿縣長獎畢業,那個年代在我家鄉那種小地方只要這樣在長輩眼裡就已經前途無量,所以家裡一向不太干涉我做任何決定,連我自己也以為如果保持這樣沒犯什麼大錯的話,長大應該就能夠過上不錯的人生。
年輕時我很幸運,付出的努力總是會回應我,畢業後順利找到工作,職務也很快上手,前輩對我總是稱讚有加,後輩也很依賴我,我曾覺得每一件「我做得還不錯」的事蹟都在幫我上防護漆,年復一年我將成為堅不可摧的無敵鐵金剛。
事實上如果人生有防護漆,那也就是個彩虹泡泡,只會越來越薄,最後破得你措手不及。
我的第一顆泡泡在32歲那年破掉。
未婚夫在籌備婚禮的期間出軌,前一年他才用紀錄了我們5年感情的Vlog向我求婚,那影片曾讓我直男癌末期的舅舅都感動落淚,發現他出軌的時候,我做了最爛的決定——原諒他、等他、相信他在婚禮前會找回自己的心,結果婚禮前一週我在find my iphone上看見他的定位在第三者家,他給了我一個很經典的理由:離開妳,妳只會過得更好,但她真的需要我。
當我陪著我60歲的父親一個一個打電話給他的老友,說婚禮因故取消時,我才驚覺我的泡泡破了,我重重地摔在地上。
過去沒細想自己到底想要什麼,轉眼30多歲,小時候想像自己會是事業有成、家庭美滿的女強人,從目標的角度來檢視,我一事無成,這讓我焦慮了起來。
所以當朋友都還在擔心我會不會走不出上一段感情時,我已經比過去更全心全意地投入工作了。人生卻不能像偶像劇一樣,一轉場三年後就讓我成為職場上人人稱羨的女強人,我在的這個部門升職最難,其他部門晚我三年進職場的後輩都掛上了經理頭銜,我部門裡比我資深十年的優秀前輩,卻才剛剛升上去,後來想想,我應該當機立斷的轉職,而不是又守著舒適圈相信自己優秀到可以打破規則。
35歲這年,我的第二顆泡泡破了。
有公司來挖角,只要我願意過去便能升職加薪,原公司提出相同的條件,但給了我一個升官的考試,我再度做了一個爛決定——拒絕挖角,留下來接受挑戰,但半年後他們升了我在公司裡感情最要好的同事。
我就是在這個時候遇見前夫的,我們是國中同學,國中時還有過一段單蠢的、稱不上戀愛的戀愛,後來他出國我們斷了聯絡,事隔十多年卻又在交友軟體上滑到對方,種種巧合讓我們都覺得似乎是命中註定的安排。
他在國外離過一次婚,對於走出上一段感情的陰影給了我很建議,我跟他第一次約會是15歲,第二次約會時已經35歲,我們去了小時候約好但當時沒有實現的遊樂園,第三次約會就確定了關係,他只在換工作的空檔回台灣待三個月,所以我們在還沒跟對方說過我愛你之前,就先登記結婚了。
我離開職場跟他一起去美國,人生地不熟,英文也並非母語,去之前我就知道35歲的自己有很大的機率得專職照顧家庭,但真正發生時我才發現我做不到,我懷念職場上的一切,寧可幫出包的下屬擦屁股,也不想在大房子裡空虛度日,但為了讓自己斷了這個念頭,我同意先生的想法開始備孕,試了一年好不容易懷孕卻流產了,醫生判決我是容易流產的體質。
我開始變得很負面,無法為他的升職感到開心,甚至恨他時常約朋友來家裡交際應酬,我覺得我只是這個家裡的一件傢俱,但他對我的沮喪渾然不覺,這讓我感到非常非常孤獨,吵架也只被認為在無理取鬧,在他眼中我的煩惱並不算什麼煩惱,後來婆婆搬來美國跟我們一起住,我覺得那無助的感覺又被放大了一倍。
有次我獨自飛回台灣,外婆勸我說嫁到國外的大阿姨年輕時也是好幾次如此一個人飛回台灣,熬過來了,現在還不是很幸福......其實姨爹和阿姨相敬如冰,外婆是知道的,但在外婆眼中女人這輩子有兒有女有家庭,就是幸福了。
我突然想通了,我不能幸福的理由並不是我一直在做錯誤的決定,而是我沒搞清楚什麼是屬於我的幸福。
37歲,我離婚搬回台灣,拿到當時我沒有拿到的職位重新回到職場。我的幸福是每天打扮自己,漂漂亮亮進辦公室,我的幸福是別人稱讚我的工作表現,我的幸福是聽到後輩說,她最想成為的人就是我,我的幸福是我能在想做的時間做我想做的事不用配合別人,我的幸福是談戀愛,而不是當誰誰誰的太太。
雖然年近40,還是一個為了在台北討口飯吃汲汲營營獨自打拼的普通中年女子,但覺得自己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