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見。」她撐著傘，滿地是水。

當年白色的制服底下，總是因為濕透，而浮現出的內襯，如今只剩下那一雙被雨水打落，眨也不眨的眼瞳。
他仍然忘了帶把傘呢。
總是感冒的傢伙。

「雨水刺進眼睛，你不痛？」她把傘舉了起來，為了配合男人的身高。
「還好，至少這種痛沒變。」他用手把自己的瀏海撩起，卻也沒走進傘下。
「就不要又感冒，現在感冒可不是去趟保健室這麼簡單。」她皺眉，逕直把傘柄塞到男人的手中，順帶也走進了，當年那雙肩膀的高度。
男人將傘倚在自己的肩上，他在想，現在的自己還能承載些什麼呢？

「這個年紀要回過頭談年輕未免也太沒資格，所以我們說說曾經吧？」女人知道，他會來找她。
不問理由，只因他慣性地輕佻在漫漫的水氣之中，依舊淡地一蹋糊塗。
「你過得很精彩，我相信至今你也沒讓自己從溫柔堆裡離開。」所以他的身上才會多了菸味，沾染上的，終究不會消失。
「我有資格瞧不起自己，是吧？」他們都在傘下，卻一步也沒從這場滂沱大雨中離開。
「有。我們也有資格瞧不起你，相信你是知道的。」她冷淡的語氣反而讓男人自嘲地笑了。
「但我卻沒有這樣做。」雨水濺到鞋子，她往他的身子又挪近了一些。

「你痛苦的是什麼呢？」她的聲音很柔順，總是來不及反應，就傾入對方的咽喉之中，然後梗著。
不會疼，但就是明確地溶解了這男人的言語。
「日子也過去了不少，男孩女孩都會變成男人女人。」見到他的反應，她突然覺得：他這點確實算是優點吧。
「因為你是一個男人，也是她的男人。你別連這種事，都讓我給你說呀真是！」她踮起腳，用拳頭敲了敲男人的額頭。
即使穿上了高跟鞋，要這樣做果然還是布鞋比較方便呢，她有點感慨。

「如果有一天，我連妳都無法坦誠了……」他垂下頭，眼神試圖摸進她的眼中。
「那大概，會很難受吧，對我們來說。」她不閃不避，卻發現男人下意識地把目光落在她的嘴唇。
「因為我們仍然珍惜，但是你知道，我們都有所保留了。」她露出微笑，輕輕搖了搖頭。

她得承受。
至少，此時此刻。
所以，她一把奪回雨傘，卻也沒撐著，就在雨中看著他。

「你不適合這副模樣，你高中答應過我了。」她突然往前走了起來。
「我從高中一直都在淋雨啊，說什麼傻話。」男人一個跨步就追上了她，也沒拿過雨傘，就放了隻手掌在她的頭頂。
「這樣是有什麼用啦！」她想起他從球場跑回教室的一個畫面。
「我覺得很有用就夠了。」男人拍了拍她的頭頂，帶著她往騎樓走去。

她明白，他們只是在等雨停。